第14章
傅宁珞嘻嘻笑道:“江湖人哪有不受伤的,只要没打死我,我就能让他吃亏,你瞧好了,姑奶奶早晚折腾死他。”
李松泉哭笑不得,扶着她起来继续走,再不走,被人看见,他家姑娘又觉得丢人了。
“松泉大哥,回去你记得提醒我爹,趁着这个机会发作,把衙门里不得用有异心的人早点踢出去,不然以后肯定还会坏事。”
“我回去就和大人说,大人也早就不满了,正好一次性清理掉一批人。”
傅宁珞颔首:“京城找不到人补充,就去下面找找找,总有一些能人愿意来搏一搏前程的……”
两人说着事情,回了城。小池子见自己师父一脸苍白的被扶回来,差点没哭出来,急匆匆跑出去请大夫。
傅文清收到消息也急忙赶了回来,见自己的小姑娘虚弱的靠在床沿,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怎么伤的这么重?”
李松泉就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听完,傅文清气的一巴掌拍在床沿上:“胡闹!你这丫头,真真是要气死为父,明知不敌,干嘛还要冲动抢人,韦涧素要,给他就是了。”
转而又骂衙差:“还有那几个衙差,简直是一群废物!趁早滚蛋了好。”
傅宁珞咳嗽了一下,气息还有些虚弱:“爹啊,女儿知道错了,也怪女儿一时大意,您就别再念叨女儿了。”
看她这样,傅文清哪里还骂的起来,只好温言念叨着。
不多时,小池子领着大夫进来了,傅文清赶紧起身让大夫给自己女儿看看。
大夫把了一会儿脉,又仔细观察了傅宁珞的脸色,询问了几句有关伤势的问题,开了内服外用的方子。
傅文清付了诊费,让小池子送大夫出门,一并将药抓回来,然后倒了杯水给女儿。
等她喝了,才板着脸压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好好躺下睡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是被她徒弟叫醒的:“师父,该喝药了。”
傅宁珞撑着坐起来,接过小池子端来的药,咕噜噜一口喝完。
“我爹回衙门了?”
“大人等我回来后才离开的,叫我好好照顾师父。”
小池子放下药碗,机灵的倒了杯水给她漱口,然后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
坐下后小心的问:“师父,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傅宁珞一愣,随即笑开:“为什么这么问?”
“师父之前都开开心心的,可现在好像有点心事,师父为什么要抢这个疑犯呢?之前不也让了一个犯人给他们吗?”
傅宁珞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公主答应师父,只要师父再立一个大功,就会在陛下面前美言,助师父进衙门当个官差。师父想成为一个正式的官差。”
“师父这么厉害,丢了这个犯人,以后一定能抓到更厉害的。”
“你师父厉害,人家也不弱啊,不过你说的没错,下回师父说什么也要讨回一局,不然被这些人看轻,肯定还会骑在我头上。”
小池子捏着拳头:“师父,小池子帮你,下次咱们比他们更快破案,不让他们小瞧师父。”
傅宁珞就哈哈大笑起来。
正说着话,李松泉进来了:“姑娘,大理寺准备升堂了。”
傅宁珞一掀被子就要下床,两人也知道拦不住她,只能扶着她出门。
三人到时,韦涧素刚换好官服坐在上面,拍了下惊堂木,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傅宁珞,怔了一瞬后移开了视线。
他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草民周冒,安定县人士。请问大人?草民犯了何事?”周冒主动发难。
韦涧素沉着脸:“抓你来,自然是因为你和一桩案子有关,本官问你,你来京城所为何事?”
“草民听人说京城繁华热闹,来此游历一番,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老实本分自然没有问题,可如果你违法犯罪那就容你不得。你来京城后所住何处?”
“平安客栈。”
周冒垂下眼睑:“草民来京后一直遵纪守法,从没做过什么坏事,还请大人明鉴。”
韦涧素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从未做过坏事你跑什么?本官问你,初九晚上你在何处?有无人证?”
周冒眉眼微动:“初九当晚草民就在客栈内休息,草民孤身一人,并无人证。但客栈的小二和掌柜都能证明草民并未外出。”
韦涧素冷笑:“你一身武艺,轻功卓越,即便出了门,其他人也发现不了。”
周冒闻言抬头看着他:“那大人有证据证明草民不在客栈内吗?”
韦涧素拍了一下惊堂木,继续说道:“你无人作证便有作案时间。死者死前脚腕处被硬物击打,所用的石子已在死者房内找到。”
“韩任辰提及,他当时只是举着刀和吕玄直对峙,吕玄直是因为摔倒撞上刀而致其死亡。由此可以推断,定是有武艺高强的贼子故意用石子迫使吕玄直撞上刀后死于非命,很明显的借刀杀人。”
周冒低着头不看他,冷硬辩解:“大人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死者脚上的印记草民也不太懂,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许是在之前被弄伤的,不一定就是被人击打所致。就算大人怀疑是武艺高强之人所为,那京城符合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是草民呢?”
他接着道:“草民原本便打算今日离京的,大人可以问问客栈的掌柜,草民一早就退了房间,只是因为好奇才多停留了一会儿前来观看。看完后离去不是很正常吗?大人,草民冤枉,请大人明察!”
喊完冤,他又转身对着围观的众人高声道:“我真的是清白的!若是仅凭大人所说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他一身伤,口角和衣襟上都是血迹,形容凄惨,辩答清晰,很容易就获得了围观者的同情和认可。
堂外的百姓纷纷议论,对着韦涧素指指点点,不时点头又摇头。
傅宁珞却注意到了周冒不正常的脸色,红润中透着一丝青白和灰暗,呼吸沉重,声音中气中带着一丝虚弱,这是……中了毒?
傅宁珞蹙眉,她虽懂些岐黄之术,但学艺不精,只能看些伤害损伤之类的常见病,如周冒这样脸色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傅宁珞琢磨着等堂审完请个大夫给周冒瞧瞧。
周冒低头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勾起,正要抬起头再喊两句激起民愤,就对上了堂外那个清冷女子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四周都是沸沸扬扬的民众,她却仿若未闻,居高临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表情若有所思的扫过他脸庞。
周冒背脊一僵,他知道她,京兆尹家的女儿傅宁珞,实际上,他们父女审案那次他也在,只是那一次她没注意到他罢了。
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查案很厉害,今早她视线扫过来时,他就警铃大作,却没想到她还是追了过来,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发现了什么,不然不可能这么快锁定了他。
他记得,府衙的衙差还特意打听过那件事…..
周冒眸色渐深,垂下眼睑,默默转过身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身后迫人的视线,这样如影随形的盯视让他忍不住绷紧了背脊,眼底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只是无人发现。
韦涧素坐在上面看的清楚,虽然不知道周冒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却能感受到周冒对傅宁珞的忌惮。
这次堂审并无太多收获,不过得知了周冒的身份信息和地址,就一定能查出更多线索。
韦涧素很沉的住气,一拍惊堂木,让人将周冒带去大牢关押起来,等找到证据后再提审。
原本老实跪着不动的周冒却像是忽然活了过来,强烈挣扎起来:“你们凭什么关我?我什么事都没做,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有嫌疑,就仅凭大人的一番猜测就要把我关进大牢,我不服!我不服!”
围观的百姓噪声更大了,似乎也对韦涧素的处置不满,两个大理寺的差役竟然压不住周冒,被他左右冲撞撞翻了。
周冒转身就想往外跑,旁边的其他衙差冲上来阻止,他像头发怒的牛一样将人撞翻。
见他这样乱撞一气,傅宁珞不由皱起了眉,周冒本就伤势严重,这样强行提气,只会加重伤势,甚至可能伤到肺腑,再加上他还可能中了毒,如此激烈动作,还可能加重毒素蔓延,周冒究竟想做什么?
傅宁珞不得其意,只能静待发展,但她很快便懂了周冒的目的。
韦涧素见周冒往外跑,差役们都制止不住,拿起惊堂木就掷向周冒。
周冒被击中左肩,整个人飞扑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来,咳出一大口鲜血,却一点都不在意,神色兴奋而癫狂的看向门外,与傅宁珞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忽然咧开血嘴笑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疯狂极了。
他张着嘴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声音细小的似喃喃自语,没一个人听见他说什么。
傅宁珞却脸色剧变。
不好!周冒竟然是求死!
来不及多想,傅宁珞跨步上前就要阻止他自尽的举动,可来不及了,手将将伸出,周冒就咽气了,抬起的头骤然落了下去。
傅宁珞收回手,即便不去试探,她也知道此人死了。
韦涧素嚯的站起来,围观的百姓被这一番变故吓懵了,短暂的安静后,忽然放声尖叫,四处奔散,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傅宁珞看了看疾步走出案桌后的韦涧素,微抿着唇,终究什么也没有多说,转身往外走。
“回去吧。”
李松泉便扶着她,带着小池子离开了。
被这情况惊呆了的源宗裕也从后衙跑出来:“怎么样?”
“死了。”
源宗裕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完了,事情大条了,会徽这次悬了,坐大牢的变成他自己了。
一个没有定罪、连嫌疑都不明了、甚至很可能是无辜的人死在了大理寺的公堂上,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理寺的主审官打死的!
这一消息如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与此同时,傅宁珞也出了名,人人都知道,韦理正抢的是她的疑犯。
在此之前,府衙查探此案是顺风顺水的,而落到韦理正手里,就一波三折,先是本已断定为凶手的韩任辰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接着抓回来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嫌疑的人,被打死在公堂之上。
大理寺,这是犯了血冲啊!
不知谁开始传出来的,傅宁珞在蓝田县帮助她爹破案的事也不胫而走,飞速扩散至大街小巷。
经过众人的加工,版本一升再升,到最后已经有十几个版本了。
但不管怎么传,所有人都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傅姑娘不好惹!而韦理正不仅惹了人家,还打了人家!
作孽哦,大好的青年怎么偏偏惹了这么一个煞星呢。
就在满京城的人议论纷纷中,大理寺寺卿带着韦涧素进了宫,向皇帝禀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