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千疮百孔
是不是找死顾萧自然清楚,只是不搏一搏,他怕是连机会都没有了。
力道劲猛的一拳堪堪擦着青莲的侧脸过去,面具被划出一条小口,随之皴裂脱落,青莲的脸也裂开一条小口,但并没有血流出,反而透出里面赤红干瘪的皮肤。顾萧被眼前惊骇的景象吓得呆愣了一瞬,青莲抚了抚自己被刮破的人皮面具怒火更是达到了顶峰,他双手拢在一起,细长的手指翻弄捏起手诀,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自他掌间扩散,看似柔弱骨,实则霸道刚猛的真气瞬间将顾萧逼退,直到抵在了门槛上,顾萧才停了下来。
顾萧甩了甩通红发烫的手,他知晓青莲难缠,但没想到自己跟对方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拧了拧眉,更为语的是,青莲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翻卷起来,法贴合,怎么看怎么像怪物,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直视。
青莲索性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一张脸,他笑得狰狞,令人几乎透不过气的威压自重重莲花印绽放开来,如梦似幻,真气几乎扭曲了他面前的空间,更是将那一张骇人的脸揉成了鬼魅,顾萧打了个寒噤,大敌当前,他也只能咬牙将所有内力都灌于两掌之间。硕大的莲花已然变成了赤金色,几乎要压得顾萧透不过气来,但青莲仍有余力,他闪着精光的双眸盯着顾萧,嘴角咧了咧,“还要我请吗?”
顾萧咬着牙,承受着被更强大的内力裹挟拉扯的痛苦,他心口一紧,一条血线自他唇角流出,顾萧舔去唇角血迹:“何必劳烦你,让我离开,自然便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青莲摇了摇头,笑容逐渐可怖,“你莫是忘了你在里面呆了多久,花海棠此时应已到唐门五日半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顾萧震惊,没想到自己在不辨晨昏的房间里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青莲抓住破绽,再添一层力,将顾萧直接撞飞进了漆黑的房间里,他拍了拍手,瞬间来了两个黑巾覆面着夜行衣的下属,半跪着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青莲摸着自己可怖的侧脸,看顾萧的眼神多了一分冷,“去拿烙铁来,我要亲自穿他的琵琶骨。”
“是!”
越是接近云鹜山庄,柳成舟赶路却是愈发疯了。先前还能有一个时辰休息,到后面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方振衣本就身子弱,吃了丹药,外加柳成舟替他点穴,也撑不住这样不分昼夜的颠簸,他唇色雪白,脸色更是凄惨,声若蚊蚋:“恩公……再赶下去,我怕是没有命报这救命之恩了。”
方振衣这话说得委婉,他此时已经眼前发昏,天旋地转,嗓子眼一甜,更是止不住地咯血,整个人脱力地从马上跌下去,柳成舟没有办法,只能勒停了墨云,放它去吃草,扶着方振衣将自己的内力渡了过去。
只是他本就体质偏寒,所学武学皆是至阴至寒的路子,输送内力也只是保住方振衣心脉,他认命地去生火熬药,方振衣悠悠转醒,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还有些恍惚:“阴曹地府竟还有天日?”
柳成舟心玩笑,沉着的脸能滴出水来,他道:“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鲜少有心慌不安的时候,上一次还是顾萧在他面前坠落悬崖,这样一想,他不禁心里更是恐惧,粗略一算,顾萧先他到云鹜山庄应至少有七日了,这之间,青莲竟也没有派眼线来联系他,柳成舟拢着眉,理智的弦愈发紧绷,甚至都没注意到瓦罐里的药都快熬干了。
好在方振衣及时制止,捏着鼻子将那碗熬得超浓的药喝了下去,也不知是被药的热给烫的,还是灵药见效迅速,,总之他服药之后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状态也勉强恢复了些,他当初入局不深,青莲只是用返魂香交换,让他帮忙抓住顾萧与花海棠,如今他也委实不清楚青莲会对顾萧做些什么,故也不好意思劝柳成舟宽心,便只道:“这里已经属于华容山脉,距离云鹜山庄也不远了,若不是我拖累了你,想必一个时辰你便可以到沧浪殿了。”
方振衣喘匀了气继续道:“若恩公信得过我,便先行上山,我随后便到。”
“半个时辰,”柳成舟补充到:“半个时辰我便可到藏辉殿,唐门的人拦不住我,若再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下山,你便自行离去吧。”
“…好。”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响彻整个房间,顾萧双目赤红,脸上的经络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地鼓起,连带着表情都狰狞了起来,他整个人在酷刑之下冷汗涔涔,地上甚至已经洇出水影,但他却法立即昏死过去,只能被迫承受仿佛永止境的锐痛。
谢不染显然对各种酷刑熟络于心,他并不直接痛快地将铁钩穿过顾萧的琵琶骨,而是令囚鲸与凶鲎先将顾萧制住,令其双手脱臼,力地垂在两侧,而后一人锁喉迫其昂首挺胸,一人踢他后膝令他跪得笔直,而谢不染则是慢条斯理地拔出了凶鲎腰间精致的匕首,欣赏着顾萧此时大汗淋漓的狼狈模样,他假惺惺地啧啧两声:“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顾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锋利的匕首挑开了顾萧的上衣,破碎的布料争先恐后地往下散落,露出整个沟壑纵横的胸膛,顾萧被勒得几乎翻白眼,潜藏在深处的惧意攫住了他的神智,恐怖的窒息感令他粗喘不止,整个人脆弱地抖着双肩,双手却因为脱臼而法挣扎,他眼睛根本法聚焦,更看不清谢不染究竟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后面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地狱。
谢不染看着他胸口骇人的疤痕,脸上却更加兴奋,“细想起来你这一生也未曾经历多少苦难,却能坠崖后大难不死得以重生,我还真是羡慕嫉妒你啊。”
锋利的刃尖从锁骨一路外滑,到了胸腔,他稍稍确定了位置,这才施施然握紧匕首,猛地扎了进去,“但从现在起,你将跟我一样千疮百孔,生不如死,顾萧,这是你入席的代价。”
顾萧微微一颤,这样的疼痛显然不足以让他从深重的恐惧中回神,谢不染便愈发地兴致昂扬,第一刀下去以后,手法更是娴熟地用匕首剜出一个血洞,可顾萧浑然不觉,长时间处于空濛的状态中,谢不染便又觉得这样颇为趣了些,索性让凶鲎松开了牵制顾萧的手,转而捏住顾萧脱臼的双手扭到背后锁紧。
终于有新鲜空气进来,顾萧不由自主地猛烈喘息着,鼻间都是血腥味,但他知觉,只是贪婪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谢不染不满极了,这一刀深可见骨,而刀锋还恶劣地刮着红肉白骨用力地砌进去,顾萧刚从地狱的一端窥得生机,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裹挟,整个人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双手根本法借力,双脚又被囚鲸死死扣住,他怎么也法挣脱,刮生肌白骨的剧痛使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抖动着,神经似乎已经绷到极致,越来越多的汗水从他额间、胸口淌下,而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只能让伤口更加崩裂,血涌如注,顷刻便覆盖了先前的水影,他颤栗着,流下的汗水又变本加厉地侵蚀着伤口,犹如万千蚂蚁在啃噬,令他头皮发麻,源源不断又最为纯粹的痛令他的大脑比的清醒,他艰难地汇聚目光,盯着谢不染,后槽牙几乎已经咬碎:“你、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
谢不染抽出匕首,让他喘息一阵,盯着顾萧的双眼也迸出浓烈的厌恶:“我倒是想现在就杀了你,好看看柳成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见到你缺斤少两的尸骨时会是什么表情,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染血通红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另一侧,仿佛在传递着谢不染深刻的恨意,顾萧却只能颤抖着挺了挺胸,法对新一轮的疼痛做出更多的反应。谢不染如同豺狼盯着肥肉,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凶狠起来:“是你血重楼害我百花岭分裂,又处处欺压我子弟,宫主不愿多生事端,你们却贪得厌,从未停止过扩张……都该死,血重楼的人都该死,你也不例外!你那姘头更是助纣为虐,你可知云鹜之变后我百花岭过的是什么日子?宵小之辈不敢上思寤峰,却来我芳菲苑撒野,伤我宫主,毁我药园,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泄我心头之恨!”
谢不染脸上露出癫狂之色,显然已着相,匕首一次又一次扎进顾萧锁骨,顾萧起先还会因为巨大的刺痛而发出惨叫,越到后面,失血越多,整个人几乎已经昏死过去,只是下意识地随着谢不染的动作而抽动着,谢不染不满他犹如任人宰割的鱼肉,扔了匕首,这才去一旁的炉子里拿出已经烧得通红的铁钩,他狞笑着,将冒着白烟的钩子贴上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处,顾萧又不得不在这难以形容的剧痛下清醒过来,法控制地发出痛呼,却早已声嘶力竭,除了他自己,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烧透了的铁钩几乎是瞬间就把脆弱的皮肉烤的翻卷起来,随后钩子嵌进匕首挖出的血洞,顾萧双目圆瞪,眼前却是一片朦胧,只依稀看见青莲似鬼如魅的恐怖面容,他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腿上发力,竟然掀开了囚鲸的禁锢,整个人站了起来,带着铁钩如牛一般,额头狠狠地撞上青莲干瘪的鼻梁,囚鲸大惊失色,完全不敢去看青莲的惨状,只咬牙猛地扑上去,将顾萧牢牢地压在身下,而铁钩也因为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压迫,一寸一寸的扎进去,嵌钩住骨头,将顾萧牢牢锁住,挣动间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顾萧如恶犬一般盯着那张鬼脸呲牙,嘴里却已经听不清在骂什么了,凶鲎慢了半拍,拧着眉踢了一脚在顾萧下巴上,意图让他闭嘴,而后小心翼翼地去扶起青莲。
青莲似乎没有从刚才一瞬间的变故里回过神来,他的脸本就脆弱不堪,被这么一撞,也是眼冒金星,手撑着凶鲎的手,有些呆滞地起身,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他面部的皮肤几乎已经坏死,这样猛烈的撞击他也没有流一滴血,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地与顾萧不服输的眼神对上,他甩了甩头,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扭曲的脸上表情更是阴沉凶狠,“地狱门你偏要来上赶着投胎……好,好,好!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