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天下第一双标客
太后君殿下叫他起来,抚了抚秋香色刺绣竹叶儿的抹额,靠在枕头上,对身边的华服小哥儿笑的慈爱,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色芳华:“章台你知晓这位神医吗?”
坐在太后君殿下右侧的章台大长皇主三十岁有余,一袭翡红金丝锦绣百鸟朝凤宫装,梳着堕马髻儿,人生的如临花照水,唯独不和谐的是,眉眼间精明和高贵过重了,挨着太后掩唇笑:“父后,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楚神医救了病入膏肓的娴贵君和仙蕙皇主,孩儿远嫁就藩后一直不能在您膝下尽孝道,只殷切盼着楚神医能伺候好父后,代孩儿尽心尽力,孩儿也好放心和驸马回去。”
此话听得扶风眼皮一跳一跳的,端的来气。
楚江更是暗暗好笑,辛苦的是自己,邀功的倒成了这位大长公主?
“外祖姆姆的眼光才不会的,姆父说的什么呀,萦萦才不走呢,萦萦好容易才见到外祖姆姆,一解相思!”声音格外娇俏甜美,再一看人,端令人想起午后日头底下明艳艳含着露水的艳烈盛放的一簇簇粉红绣球儿花。
一句诙谐撒娇的童言童语,令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哀家的萦萦才不能走呢,你要走,哀家也舍不得。”太后君殿下宠爱的抚着淑懿县主的饱满娇艳的脸蛋儿,那淑懿县主爱娇的靠入太后君怀里。
淑懿县主韩珂萦不过十七八的模样,身量属于娇小玲珑类,生的真是丰艳妩媚,高贵华丽如午日艳阳,生的的确是很美,却也和一般的美人不一样,看似婉转风流,却奇怪的很是活泼稚嫩,某种雾沉沉的,带着点藏不住的傲气野心,饱满多汁的味道。穿着一袭粉晕生光的藕粉贡缎遍苏绣金线雏鸾和芙蓉团纹的华丽宫装,梳着飞仙髻,戴着一对嵌五色碧玺雕刻蝴蝶的金篦流苏垂在两额角,赤金红宝石头面,那红宝石皆是极品鸽子血粒粒纯净,与赤金交相辉映。六只菊瓣翘头响铃簪。
“我倒是觉得是外祖姆姆自己福泽深厚,与什么民间土郎中干系不多。”淑懿县主噘嘴,不屑一顾的冷冷瞥一眼楚江,用金签插一块奶子葡萄送到太后君唇边,哄太后开心。
“事绝对,哀家和章台都可以放一放,你年少,选婿在即,务必调理好身子,最好是一成婚就得子。”太后摸着淑懿县主的背,爱怜道。
“外祖姆姆~”淑懿县主撒娇。
楚江听太后君吩咐,给淑懿县主诊脉。
满屋里都是香味儿,这么近距离,淑懿县主身上的香料味儿更重了,熏得楚江晕头转向。
看着倒是健康娇艳,内里一团糟,先天的弱症,心律都有些不齐。
“我开几服药,县主身体恙,按照方子调理,必会有见效。”
“那就好,不枉费哀家早早叫你进来,再看看章台。”
章台长皇主忐忑,他年过三十,生育淑懿县主时伤了身子,不知还能不能得子,膝下只一只嫡脉,外室庶子他不喜,还是要有自己的儿子。
“阳宫受损绝育,恕我能为力。”楚江简单一句话,唬的章台长皇主脸色惨白。
太后君殿下叹气:“没办法的事,当年也是哀家的疏漏,叫你来宫里养胎反而动了你的胎气。”
正说话儿呢,外头蒋太监来报:“太后君殿下,江阳王正君携昌乐翁主来给您请安。”
“是江阳王妃和昌乐?快,快请进来,哀家早盼着他们多日了。”太后君殿下很高兴。
他也属意昌乐翁主做太子正妃嫡君。
章台长皇主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整理仪容,捧了捧抱家髻儿抚一扶偏凤钗。
而淑懿县主更是从刚刚的娇憨忌端正坐直,挨着太后君殿下的手臂,脸蛋一派倨傲蔑视。
“江阳王嫡君给太后君殿下请安,太后万福金安,江阳王妃给大长皇主请安,皇主金安。”
江阳王妃看起来太年轻了,最多二十九三十的模样,峨眉淡扫,如一块洁白瑕的羊脂玉,穿比调养中的太后还简单,淡雅的月白色宫装,挽起的堕马发髻儿,头上只一只碧玉凤,簪着朵玉兰花苞,并同色发带。
“数年不见,王妃你清减太多,快,赐坐。”太后君殿下和蔼可亲,笑眯眯的看向昌乐,招手:“素素呀,快到哀家身边,让哀家仔细瞧瞧。”
江阳王嫡正君温苒谦逊,两手交叠,并拢优雅端坐,催促爱子:“昌乐,给祖姆姆和姑姆请安。”
侍奴拿来厚缎垫子铺好。
“尺素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给大长皇主请安,皇主金安。”
“快起来吧,来哀家身边坐着,一路奔波,素素倒是出落的越发水灵儿了。”
一直给站在近侧楚江打杂儿的扶风悄悄抬头看,眼睛都直了,轻轻碰碰他师父:“师父,快瞧。”
段尺素一改之前的软甲戎装小将军装扮,穿一袭空山蝉翼绡紫色长裙,真丝绡层层叠叠,飘逸轻动如如坠紫霞云海仙峰。脸上有得体精致的妆容,不浓不淡刚刚好,乌发如黑缎厚多如云,梳着倭堕髻,只戴着一支姆子金鱼银羽蓝鹌点翠钗,一对价值连城儿的指甲大小的月明珠耳环。
走路步履如风荷带露,姿态颇有名门闺男风范,没发出半点声音。
楚江早就瞧见了。不得不承认,段尺素一进屋就把淑懿县主比下去了。
淑懿县主品阶没有段尺素高,却也仪态闲散的看着段尺素,不起身行礼,笑津津的道一句:“表弟好。”
段尺素点头,并不以为意,去太后近前而坐,太后摸着段尺素的手,细细爱抚那手背的嫩皮儿,满眼看孙媳夫儿兼未来太子妃、皇后的满意。
摸到手心有茧子,太后有些不满意:“舞刀弄枪的,终非小哥儿的好归宿,日后在家随你阿姆多学点侍奉的规矩。”
段尺素温声答:“太后赐下的宫里教引姆姆教的,尺素都铭记在心。”
淑懿县主插话,笑着嘲:“表弟走的莲步腰肢硬邦邦的,小哥儿要卑顺柔软,表弟倒像个爷们儿似的,穿裙子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咯咯~”
“可不是,江阳王嫡君也该细心调教着,未来到底是入宫成为我们皇家人,不能丢人现眼。”大长皇主也说。
太后心里很奈叹气,瞥了一眼淑懿县主,笑着捏他鼻子:“萦萦不许乱说话,素素,刚刚见你行礼看得出来你用心了。《哥儿训《哥儿戒也都要看,小哥儿辅佐夫君还是贤良淑德为要,哦,对了,生养也是重中之重,素素你早年受伤,身子你阿姆总说调理好了,哀家还是不放心,刚好楚神医在,让他给你瞧瞧。”拍拍段尺素的手。
他不是一般的中意昌乐翁主,面相国师也说是宜男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出身高贵,品性极正,就是主位中宫的料。
“有劳楚神医。”段尺素对着楚江浅笑。
“不敢,不敢。”楚江早料到会再见,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心里也挺高兴的。
毕竟好医生也喜欢好患者,事多儿矫情的才不爱伺候。
楚江号脉后,作揖:“请太后放心,翁主身体强健。”
“没有什么病根儿?于生育上可有延误?”太后再次追问。
“并没有。”
“呼,那哀家就放心了,你看着再开几服药,补药。”
江阳王嫡君垂下脸明显不高兴,但隐忍了下去。姆子连心,段尺素起身去他江阳王嫡君身侧端立。
江阳王嫡君握住爱子的手,心里焦躁,他和王爷根本不想,也不愿意把他们的心肝肉儿素素嫁入皇宫里来,好在陛下不会松口,他们也就放心了。
“外祖姆姆,凤台选婿的时候萦萦想要外祖姆姆陪着萦萦。”淑懿县主撒娇求存在感。
太后笑着摸摸他的脸蛋:“自然了,我们都陪着你,必定看着你挑个最出色的,你表弟素素是翁主,年岁虽小,不如也和你去热闹一番,江阳王妃,哀家做主,你和素素一同去热闹热闹,别总在京中王府里闷着。”
皇家太后下旨,江阳王嫡君不得不遵从。
淑懿县主却不乐意,如果昌乐翁主一同选婿,他的风头岂不是要被夺走一半儿?
于是痴缠太后,单独给他办选婿,不让其他人一起。
闹闹哄哄,楚江和扶风跟多余的一样,木头似的杵着。
段尺素见状,不怎么言语的他出声:“太后祖姆姆,不如让楚先生去太医院配药吧。”
太后失笑:“瞧哀家都忘了,好生送楚神医。”
“师父,我脑瓜子嗡嗡的,淑懿县主果然和师姆说的一样烦人,他那个阿姆也烦人。”
师徒两个去太医院配药,脚步迅速,生怕太后再召他们回去,一脸的终于如获大释。
楚江深呼吸,神吐槽:“烦人倒算了,也不知大长皇主和淑懿县主熏得什么香,给我熏得眼睛都辣的慌。”
“是特别浓,进屋呛鼻子,香的过分了。”
扶风赞同,想到段尺素,挺高兴的:“师父,昌乐翁主真是个好人,要不是他,咱们还得待好久。”
“是啊。”
“师父,你看没看见昌乐翁主头饰?”
“我没事儿注意人家头饰做什么?”楚江莫名其妙。
扶风暗暗赞赏自家师父的人品端正,嘿嘿笑:“昌乐翁主头上的那根钗子和之前师父送师姆的姆子点翠鱼钗是异色钗!形式都很像,是一对儿!”
“你可拉倒吧,人家翁主能佩戴老百姓戴的首饰?”楚江不以为意。
扶风傻傻的挠挠脸:“也对。”
“师父,我不明白你了,一直以为你喜欢熏香,师姆用香也颇多,您怎么反而嫌弃皇主和淑懿县主姆子了?”
“你师姆用的香是越问越好闻,虽然浓也不一样!”楚江加快脚步比扶风快了些距离。
扶风在后头看着楚江的背影,嘴角抽搐。
他师父楚江真真是‘天下第一双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