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番外】大黑伞

然而落地后的许晨面表情地听完了下属的话，然后坚定地前往贫民窟。

于是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里，在腐朽而充满碘酒气味的黑诊所里，生产不久后脸色苍白的许晨便与因失血而同样苍白的Chris重逢了。

“混得还挺差。”许晨开口说道，一双丹凤眼内带有冷静的审视，藏在口袋中的手指却像感知到血腥味的蛇一样抖动着。

“唔……都是暂时的。”灰绿色的眼眸贪恋地凝望着许晨，Chris努力撑起一个自信的笑。

“是吗？”许晨垂下双眼，“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看着地板夹缝内生长的不知名菌类，神情晦暗不明，“将原有的平衡打破、将一切搅成一滩浑水，连自己也深陷其中，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金发男人身上尚算体面地穿了一件衬衫，但血液渐渐从衬衫下渗出，像一旁餐桌上的酱油污渍，“至少这样我才有能力去保护你，不是吗？”

金发男人惨笑着，血液渗出的速度骤然加快，和他的语速一样：“既然你来到这里，说明你也知道那场车祸的主导者到底是谁。但你知道我当时看到你坐在血泊上的照片的心情吗？”

衣物之下的绷带缠绕的伤口骤然裂开，空气中爆发出浓郁的腥甜气味，Chris像是浑然不知身上的疼痛，冷静而癫狂地说着：“他可以继续对我进行那些用的洗脑，他也可以将我囚禁在随便一个什么地方，但他不可以伤害你！”

金发男人像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躯干的痛楚，弓起背部将自己缩成一团，低沉而模糊的话语传到许晨耳中：“他不可以……”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传来：“我会崩溃的。”

许晨下颌紧绷，蹲下身来，双手掠过男人枯燥的金色发丝，“和我一起回去吧。”他说，“如果继续留在这，你真的会死的。”

“不行的……”Chris缓缓摇头，漂亮的眼眸中流出泪来，“我已经没有办法后退了，一旦试图逃离，等待我和我在乎的人的，只有死亡罢了。”

金发男人怔愣地看向许晨的裤腿，湿红的眼内不停地掉落泪水，修长的手指神经质地颤动着。

他再次摇了摇头，于是许晨沉默地站起身来。

许晨走到黑诊所门口前，又停下脚步微微转头，上扬的眼尾中带有一丝哀伤。

“那你还会回来吗？”许晨问道。

受限的视野令他看不到Chris的身影，只能听到颤抖的话语：“我不知道。”

在许晨望不见的身后，金发男人捂着肋骨，苍白的手臂上浮现着淡青色的血管，如冰雪一般白皙的手指上沾有鲜红的痕迹。

“但论我会死在这场斗争中，或是侥幸地存活下来。”Chris看着许晨的背影，痴迷而狂热，“我都是你的。”

激烈的语气逐渐转为平缓，像沸水自极寒之中蒸腾为冰凉的水汽，迷幻而不真实，Chris说：“如果我能回到你身边，我想每天呆在你身边，我想每天都能给你做早餐、榨豆浆、弹吉他。我们可以在傍晚时分出门散步，我会在路边的花店捧起一束你最喜欢的花，将它们插到绿色的花瓶里。”

许晨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走向大门，阴暗而潮湿的空气中传来一句模糊的话语：“再等等我吧，不要那么快忘记我……如果我这次真的会死，请让我有个归处吧。”

许晨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在男人的视网膜中散去，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生活的人，若是见到了耀眼的光，双眼便只剩下那光的形状了。

Chris不愿意再去回想许晨离开后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乱了。他是布局的棋手，同时也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棋子，在这场巨大的动荡中，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他曾有多次濒死的经历，甚至有一次已经进入休克的状态，在失血与失温中，大脑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疯跑着令他回忆他的一生。

他看到妈妈的煎堆。

他看到父亲正在修剪月季的园艺剪。

他看到一朵玫瑰，从荒芜的原野中苏醒，挣扎生长，它的土壤中沾满了罪恶与不洁，但它依然生长。

他看到许晨。

于是他醒来了，他成为了最后的胜者。

他仅仅花了一年时间去将会阻碍他与许晨的事物通通清除，却用了三年时间才做好回到许晨身边的心理准备。

也许是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愫罢，他害怕飞到大洋彼岸，发现许晨身边早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他知道许晨现在过得很好，贺宣和贺照待他像是最珍贵的宝物一样，他也知道许晨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但从未见过她的正面照片。

也许那个孩子，会有一双像许晨一样的丹凤眼，嘴唇会像贺宣或是贺照，他不知道。

但当他真的鼓起勇气回国去找许晨时，那是一个明媚得过分的春日，一颗石子弹到了裤腿上。

他低下头，看到一个淡棕色的柔软发顶。

“哇——你好漂亮，可以做我男朋友吗！”那女孩抬起头来，一双苹果绿的双眼比春日更明媚，她有着一双与许晨同样秀丽的丹凤眼。

女孩的话音未落，许晨拨开灌木与草丛出现在他面前，比他反复摩擦到泛黄掉边的照片鲜活百倍。

Chris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什么是天意。

于是他听到他今生唯一的挚爱、他的新生、他的欲望对他作出了最后的审判与赦免。

许晨说：“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