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动
公交车来了，白鹭跳上车。她人虽在车里，可是她的思绪纷飞，如同窗外失控的雨，越下越大：他居然记得我的愿望，是出于怜悯还是其他？可是连皮肤的表皮细胞更新都只需要28天，何况两年呢，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现在我不需要再吃药。算了……就当忘了吧，还是谢谢他。
白鹭搬到J市的时间不长，初二读完搬过来的。之前住的S市那里四季分明，多雨略潮湿，而J市干燥得很，一年下不了几场雨，像今天这么大的雨不多见。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就像她习惯两三年换个家，换个学校。
之前快中考的时候周珏去过几次家长会。那个学校是白士杰托了生意场上的好几个关系才办下来的，当初学校本不愿意接收外地的学生，最后是看在牵线人的份上，而且他们夫妻又信誓旦旦保证配合老师的工作才同意了。因为初三学习紧张，第一学期学校对初三的课外活动安排的比较少，倒也没什么需要家长配合的，把该出的钱出了就行。到了下学期家长会开始多了，班主任在家长群里一发通知，居然没有家长请假！人就是这样，不容易得到的才会珍惜一些，白士杰看这形式和老婆商量着一人轮一次去开家长会，但是周珏的时间更自由一点，所以每次家长会都她去。开了几次后，周珏才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家的问题，会上老师不止一次提醒家长，在孩子中考期间尽量不要有家庭成员的变动，不要有旅游搬家的计划。因为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特别突然换环境会产生心理上的变化，已经有不少现实的例子发生了，老师说得郑重其事，有理有据。她想到女儿小时候莫名其妙的那次跳楼，开始查阅资料，咨询专科医生，和白士杰一番了解后两人恍然大悟！当初因为工作他们对女儿不太上心，被警察叫去医院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那时看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没问题，就觉得是女儿故意发神经不想上学，以至于医生说的那些也没认真听。还好遇到了孟医生！夫妻二人明白过来，背后冷汗淋漓！也就是那时他们决定，再也不搬家了！工作上的事情多放权给其他人去做，他们要好好陪伴女儿！可话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多年缺少沟通陪伴，他们并不知道除了关心学习，还能聊什么？本来还打算可以辅导白鹭作业的，可辅导了一次，他们自己答案做了都不知道，反而被女儿辅导了一遍，就知道这方法不行！那他们擅长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管理公司！他们开始把白鹭当成公司接班人来培养，制定了什么时候考什么证书，什么时候参加什么比赛，什么时候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要求白鹭每月至少汇报一次项目进度！还是做PPT的那种汇报！白鹭没接触过这些，学习一向都是靠自己天分，从来没做过这么详细的计划，起初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忙忙糟糟体验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没有了，感觉都是任务！都是目标！好累啊！还没有奖励！可是已经被坑，后悔也晚了！
到了家，周珏看着女儿身后问：“你爸呢？”白鹭疑惑摇头，“不知道啊！”周珏语气着急起来：“你没看见他？他看外面雨下大了，早就去接你了！快打电话问问！”白鹭也有点慌，“嘟嘟嘟嘟嘟……”没人接，自动挂了。周珏正准备用她自己的手机打过去，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白鹭按了免提。
“喂？是白士杰家属吗？”
“是的，我是他女儿？你是哪位？”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你父亲出事故被送过来了，现在需要手术，你们家属尽快过来签字！”
“好的好的！”
周珏愣在原地，白鹭拿起门口的伞，拉着她赶紧打车去。到了楼下，周珏似乎才反应过来，紧紧抓着女儿的手说：“快！下雨天不好打车，你快去罗叔叔家，让他开车送我们过去！”白鹭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父母，现在父亲躺医院，母亲一脸六神主的神情，体会到了血浓于水的担心，“好！妈，你待这里别动，等我回来！”周珏把白鹭往回推，“我心里有数，你快去，你爸等着呢！快！”白鹭转身。
“咚咚咚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拍门声，罗毅摘下耳机，确认了声音的方向，把电脑合上后从房间出来。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头发衣服湿漉漉的还一脸慌张的人。“白鹭？”罗毅问，“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白鹭着急朝里面瞧着，“我没时间解释了，叔叔呢？在家吗？”。罗毅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按住白鹭的肩膀，转向自己，“你冷静一点，看着我！我爸还在加班，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白鹭望着他的眼睛，冷静了一点，说话却结巴起来，“我……我爸开车出事了，在医院，想让……让叔叔送我们过去，医院打电话过来通知要动手术！”罗毅拿上钥匙关了门，拉着她往电梯问：“哪家医院？”她说：“第一人民医院！”电梯来了，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离家不远！我有车，送你过去！”白鹭靠在他的臂弯，松了口气，“幸好你有车！对了，我妈在楼下等我们呢，得先去一楼。”他说：“好！”
医院离家不远，但是因为下雨堵车，开了将近一小时。到医院的时候，罗毅像个家属一样忙来忙去，先是带着白鹭和周珏一起办手续，又是打电话，再是自己去和交警交接事故情况。罗德庆几乎是一起到的，他在和主刀医生商量手术方案。白鹭看着他们的方向突然想到，对啊！差点忘了，罗叔叔和罗毅都是医生啊！现在对这个手术的希望又大了一些。不过三五分钟，罗德庆和主刀医生过来，一人手里拿着手术通知书，白鹭拉起在丈夫床边抽泣的周珏，签字，手术！手术做了近十二个小时，直到天亮。显示手术中的灯牌灭了，坐在门口的两个人像是两个被同时启动的机器，立马站起来！开关就是那盏灯，那扇门。一堆医护人员走出来，看到主刀医生她们迎上去，医生脱下口罩，笑了，“恭喜！”。罗德庆眼角带泪，周珏忍不住，抱着女儿哭……差点她们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家，怎么能不激动！被推出来的白士杰，浑身多处缠着纱布，头被绑成一颗巨大号的棒棒糖，可以看到眼睛，嘴里身上都插着仪器。他眼睛闭着，像睡着了却没有打呼。
为了方便照顾，罗德庆和周珏两人商量了把白士杰转到他的单位。白鹭因为昨天淋雨情绪又大起大落有些不舒服，这里没有她能帮上的了就没有跟过去添乱。罗毅带来了他们的早饭，白鹭没有胃口摇摇头，“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出了医院，人还很少，看着清晨的阳光，大片大片的，它好像从未如此耀眼。罗毅拉着白鹭的手腕继续往前走，她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有点担心，“你不用上班的吗？”他回头，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他半开玩笑道：“我爸就是我领导，我又不是第一次翘班了，只有我妈能管得住我！走吧！我们先回去。”白鹭看着他那副嚣张得、有点不可一世的样子，被晨曦镀了层微光，就像是他自己在闪耀。白鹭不觉走近了两步，低头发现正好踩在了他的影子上，忽然心动。
因为还早，早高峰都没开始，所以回去的车程很快，二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白鹭困得不行，丢下一句“你自便，冰箱里随便吃，零食都在柜子里。”就回房间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没吃东西胃疼得难受，打开房门，看见罗毅还坐在客厅还没走。听到动静的罗毅，抬了下眼，“饭菜都在冰箱里，热一下就行了。”白鹭惊讶：这男人也太完美了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搞得了学术灭得了蟑螂哇！拉开冰箱门发现自己想多了，三个外卖盒子……果然人完人才是现实。不过有外卖也是好的，还是她喜欢吃的那家，于是喜滋滋得热外卖去咯！
香喷喷的锅包肉真好吃！这个大酱骨也不！还有……那个，那个地锅鸡！白鹭吃得正开心，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和学校请假！擦擦手，起来找手机……“咦？我手机呢？怎么不在包里！”她疑惑着去房间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罗毅抱着个笔记本，盘腿坐在沙发里，也不说话，不知道在忙什么。白鹭回想道：“我手机估计回来的时候忘你车里了，家里找不到。”坐着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下拿出个手机丢过去，“这儿呢！你睡觉的时候它一直响，烦个不停！”白鹭拿到手机，看了一下，居然有十一个未接电话！一个是班主任的，两个吴佳的，八个沈元的，短信倒是没有未读的，因为都被眼前的男人看过了！她有点不爽，但是人家刚帮了她一堆忙，也不好怎么样，只装作漫不经心说：“你看我短信了？”“是啊！”罗毅回答得理所当然，“万一医院那边有什么事情呢？或者你学校有什么事情？我总要看过才知道有没有必要叫醒你。好在没有，特别是那个沈元，发好多短信过来，好像短信不要钱一样！还有，你班主任那边我说明了情况帮你请假了！”我问：“那我朋友们的电话你回了吗？怎么说的？”他收起电脑，走过来，在白鹭面前停住，“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没必要解释的，还解释什么？小丫头，好好学习，有些朋友还是不要交得好！比如那个沈元。”他的眼神逐渐犀利，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白鹭退开两步，才正声道：“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你不要误会！他只是英语不好，可能又想找我抄作业什么的。”
罗毅不屑“切”了一声没有追问，拉着她回到餐桌边，“好好吃饭，阿姨还要在医院照顾一段时间叔叔，你这段时间可以来我家一起吃饭，或者你希望我来你家的话也可以。”白鹭忍不住想：他是还喜欢我吗？不然为什么这么讨厌沈元的样子，还这么关心我？她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憧憬又不安，不对！不是像，就是！她努力埋头刨饭，用尽量平静、正常的声音说：“你来我家。”罗毅突然靠近，大脸怼在她面前说，“什么？大声点！”她心跳加速，条件反射地弹开三米远！结巴着：“我……我……我说！你来我家吃饭！”想了想又说：“我这样写作业节省时间不用来回跑！我……我我数学不太好，你还能教教我！听……听听清楚了吧！”“我我我，你你你，听听听清楚了吧！”他学着她结巴紧张的样子，顿时白鹭恼了，“喂！”他见好就收也不继续，“想让我辅导作业就直说啊！自家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天见！”自家哥哥？哥哥？看着他回去的背影，白鹭小声辩驳：“我没有哥哥，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吃完饭，白鹭就找了余沐。这些年，她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余沐还在S市上学，但是高二了，有点忙，所以她的账号更像留言板，没有急事的时候白鹭就网上联系她，有事才打电话。打开聊天框，理了理思路，白鹭把余沐舅舅就是自己认识的罗叔叔以及最近的事发了过去。过了会，电话响了，余沐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