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北京诀别之伤后
主我一跪下就哭了
祈求你保守爱子
保守你的仆人平平安安生存
脱离埋伏之人
我祈祷的双手从未想到收回
求你赦罪怜悯
引导我走义路,赐给我一颗
永不退后的心
当套房的玻璃门打开那一刻,Av一头撞上柱子,一束细细的血顺柱子缓缓蜿蜒下来。我竟然有些同情这个原本让我十分厌恶的火鸡似花哨的人。看着他一张妖艳的脸上充满极度恐惧的到死也闭不上的眼睛,我想我明白这个行业的可悲可怜的地方了。他们的命就是如此之贱,几秒钟,一条命就没了。
在平凡的生活中,人的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就是生与死,生的时候举家欢庆、喜及亲朋,而死又大于生。死的时候四邻黯然、悲痛欲绝,为死者发丧招魂,让死者安歇,恐稍有不周怠慢了亡魂。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像Av这种男孩子就是这么容易从世上消失,像一眨眼一样容易,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知道。虽然我和Av没什么感情甚至说是十分讨厌他,但这时却是那么同情他。因为我想,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说不定他们还以为他们的Av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挣大钱追求着美好的幸福生活呢,而当他惨遭非命时,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走过去,用手理了理他一头七彩的头发,抽出手来,指尖满是热烘烘的鲜血。用粘着血的手轻轻合上他描着夸张的紫色眼影的眼睛。看着他粘满了假睫毛的泪珠,心中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跪在地毯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告诉已经听不见的Av:对不起,的确是我害了你。
抬头看见李文龙站在面前,一张脸平静而慈祥,像我们可敬的长辈,可我知道那是掩盖他蛇蝎心肠、丧心病狂、骄奢淫逸的画皮。果然,他皱了皱眉,对身后道两个人说:晦气,弄出去弄出去。
语气像处理一堆垃圾。
随即一个彪悍的光头保镖上来,将Av的两只脚抓在一只手中,向外走出去,像拖一只死狗。Av彩色的头发在地上拖着,像一抹艳丽的哀伤。
Av!西装革履的李文龙身后忽然跑出一个男孩子,抱住了Av的脑袋:你们别这样,求你们了,Av他不喜欢这样。
我认得他就是在李文龙进场时,在我旁边用张信哲似的嗓音低低咒骂李文龙的那个男孩子,蝈蝈。
光头保镖看了眼李文龙,只见李文龙极度厌恶地用粤语说了句什么,光头便马上将Av从蝈蝈的怀里拉出来,蝈蝈也给带趴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把粘着鲜血的Av的彩色头发。
蝈蝈抓着那把头发,从地上趴起来,嘴唇哆嗦着像快要晕倒的样子,一脸的苍白。忽然他朝李文龙扑过去,像一头发疯的野猫。李文龙没有提防,一下子给扑倒在地上,眼镜甩出去老远。蝈蝈把他摁倒在地上又撕又咬,等剩下的那个保镖将他拉开,我看见李文龙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满是渗血的牙印。
蝈蝈在刚才被保镖拉开时肚子上挨了一脚,他便捂住肚子蹲到一边,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流到倔强的痛苦的嘴边。
李文龙往脸上抹了一把,再看手上都是自己的血,顿时一张原本慈祥和蔼的脸变得比的扭曲狰狞。他气得浑身颤抖,那个保镖把疼得抱着肚子缩成一团的蝈蝈拎小鸡似临到客厅后面的卧室,他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把蝈蝈整个人摁到浴盆里。蝈蝈似乎被水呛得喊了句什么,却又被保镖摁在水中。我听见浴盆里咕咚咕咚几声长长的水泡声后,便再没有了动静。那个保镖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从卧室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
李文龙一边掏手绢擦脸上的血,一边愤愤地说真是扫兴,本来想好好乐一乐的——回头你给我问问老魏,他场子里怎么净出这种倔骡子,在深圳都没见过这样的——还有,赶紧叫朱秘书过来给我处理一下脸,我有点晕血。
保镖答应了一声往外走,这时先前的那个光头进来说:魏先生有事儿和您老谈。
李文龙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不管他为什么事儿来的,都给我用二十斤“黄皮”打发他。
光头说:好像没那么简单,听魏先生说,说是他手下的那个新当家小江,失手把您老的堂弟李大板牙李爷给做了,他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顺道把上回欠咱的那批“白粉”钱还了。
李文龙冷冷一笑:老二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该!早听说这个小江是个少见的狠角,老二一直不服他,这回可好受了,我看他那俩板牙还怎么个翘法!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次来北京,谁也不准去招惹那个什么新当家小江,强龙不压地头蛇,见面都给我笑脸叫江哥,谁敢给我逞能去惹他,下场和老二一样,死了我问也不问!
光头忙说是,那是。
李文龙叹口气,问:老二是咋个死法。
光头说李爷想把安安搞到手,就开车把他腿撞断了,这下小江,不,江哥不愿意了,说是安安是他哥们,要李爷道歉,李爷不认,就被江哥给做了……
别说了,李文龙摆摆手:老二死得一点都不冤!起码让咱看清了这个小江的手段,你想想,老魏这么多年就调教出来这么个人物,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善茬,谁敢跟他胡闹坏了我这趟的大事,我第一个不饶他!
光头忙说那是,不过,魏先生在朱秘书房里等着您老,您看……
李文龙问他来了多少人。光头说连保镖六个。李文龙停了停说你俩先跟我去一趟,回头再收拾这里——给我记住,一个都不能留。
说着,带光头另外一个保镖匆匆离去,镶着铜框的厚重的玻璃门,又牢牢关上。
我走进卧室,伏到浴盆边,看着蝈蝈浮肿的脸。
他趴在盆沿,头牵拉着,两只手死死抓住盆框想要挣扎的样子。我想我有必要将他拖到地上放好。因为我听说,溺毙的人有一半复活的可能性,只要能将溺者肺中的积水排挤出来。
我试着按了按他的胸脯,他居然还有些心跳,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种跳动通过我的手掌一直传到我的脑海,传达给我一个蝈蝈还有救的信息。我忙使劲按了一下,一道水箭猛地从他喉咙深处呛出来,接着他居然剧烈地咳嗽一下,从鼻子和嘴里逼出来不少清水。他已经有了明显的心跳。
我看看他睁开的眼,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他只看一眼,就又沉沉闭上,把头歪到一边去。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爬起来,倚到洗手间那贴着白瓷砖的墙上,伸着长长的脖子喘息。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长颈鹿。
谢谢你,他终于挤出来第一句话,然后眼神力地看着天花板。
蝈蝈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虽然他呼吸系统因为呛水呼吸困难甚至说一句呛一下,但从他寥寥而精简的几句话里我可以知道他的叙述能力和概括能力很强。我说他是亚宁的好朋友,他说自从威威安安赎身后亚宁就是场子里的头号红牌,他说他本来要和到场的那个歌坛金童出去过夜的却被江哥“选一送一”的方式塞了进来。
我问我们可不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他力地摇了摇头说你都不用想,一是这十几层的楼跳下去一准死,而是我们还是场子里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我问,那我们怎么办,李文龙回来我们肯定都得死。
他想了想,咳嗽一下说:等。
其实我们都不知道在等什么,只是都靠着墙壁坐在洗手间的地上,穿着场子里男孩特有的轻纱底裤,赤着脚。直到玻璃门第二次被推开,光头保镖一个人进来,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我和已经苏醒的蝈蝈说:给我过来。
跟他走进电梯的那一刻,我想起刚才李文龙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一个不能留的话来,脑子里忽然跳出来数惨烈的词语。低头看见自己胳膊上起满了毛扎扎的鸡皮疙瘩,再看和我并排的蝈蝈,他一脸铁青,小腿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