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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北京诀别之雪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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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珊瑚珠在雪中迸溅,

那是你的笑着哭;

被撕心裂肺,

却要强笑着,

强笑着与心脏深处的爱人

殊途同归。

再没有一种幸福比这个惨烈,

也再没有一种惨烈比这个幸福

阿威和我对望一眼,看着不告而辞的海哥一行,面面相觑。

我们肯定,现在心里面最难受的应该是阿威,一面是亚宁的死去,一面是蝈蝈的离别前表白。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威,忽然听见里头有人喊一声:时间到了。

我再一扭头,亚宁已经给拖到一个生锈的小铁车上,被两个穿着脏蓝大褂的火炉工推了向里头的火化室。阿威正怔怔地眼睁睁看亚宁被推走,着了魔一般。

我仿佛看到火炉的铁盖子被拽开,亚宁被推到炉子里的身子在烈火中不断痉挛、抽搐,几柄火红的铁钩子在他身上划来划去,每钩一下便连皮带肉地扯下一大块儿来……

亚宁!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向小铁车追去,却一下子把那束掉在地上的蓝色鸢尾滑倒,头重重地磕在水泥地板上。喉咙里出奇地干,痒,眼睛也出奇地酸,泪水像突然被关掉了闸门。脑海一片轰鸣,一片空白,像咆哮的阳光一样,炫目而嘈杂。

在给亚宁开追悼会后,我就成了瞎子和哑巴。眼睛前面全是阳光或者是雪一样的白色。到处都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能说话,喉咙像被切断,彻底地切断。

我承认亚宁的去世对我的打击,现在才算真正地显露出来。这个对于我来说,是那么致命。好几次我都趁阿威不注意自己推开落地窗想跳下去,却都被阿威拦下。他说哥,你不能再出事儿,宁宁让我照顾你,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向宁宁交待。

阿威在亚宁火化到现在的一个多月里,表现得十分坚强,他不再哭,也不提关于亚宁的一个字,每日里只是带着我东奔西走地带着我看眼睛。这真是个怪病,没有人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那么资深的老医师都拿它没办法。

我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我知道现在已经快过年了,我也知道天一直在下雪。因为我在雪白的臆想中总是看见亚宁他穿着火红的唐装在雪地里跑,那么快乐。

有一天,我忽然想到了安安。这个让我有点动心了的男子。花一样的男子。

那是一个傍晚,阿威在厨房里做饭,我坐在窗前听北风卷着雪粒打在窗子上,侧耳倾听着,像来自天国的声音。我摇了摇手铃,呼唤阿威。

阿威就从厨房跑出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他身上有股柠檬香,是清洁剂的味道。

我拿来身边的画写板,凭感觉写下一行字给他看:阿威,安安怎么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阿威的手在我肩膀上就剧烈颤抖一下,没有回答,却把手拿开了。他边向厨房走去边说哥,你别担心他,他的酒店要在上海和杭州开分店,他去应酬了,前几天他还打电话问你情况呢——哥,你别担心别人了,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下午我再带你到第二光明医院看看,听说那里来了个澳洲的眼科医生,医术不。

我想再问他什么他已经走开。我按着记忆号码拨安安的电话,法接通。

我侧耳倾听着高空的风从楼顶呼啸而过,像奔跑的天使的衣袂,或者是诡叫。我听见雪在挣扎纷扬,那样的雪白晶莹,纯洁着,奈着。而屋内,是阿威滋滋啦啦的炒菜声。

我仿佛看见了猩红色的绒布的落地窗帘高高地挂起,厚厚的落地玻璃窗闭着。雪花和风在外头舞飘,像纯白色的精灵们。我看到亚宁在雪色的世界里飘飞,他笑着,细细的眼睛,白白的小虎牙。他在对我笑,他在对我笑。

那样的雪。那样的雪。环绕着亚宁雪一样的男子。我站起来伸手去触摸亚宁笑着的脸,手却触摸到了冰冷的窗玻璃。

我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了,我看到了真实的透明的窗玻璃,看到了玻璃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几十层楼下隐约的建筑。我回头,看见了依旧整洁奢华的客厅,看到了按亚宁的眼光买的沙发彩电和枝形吊灯,看到了墙上亚宁在北京西站照的照片,看到了阿威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我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阿威在背对着我炒菜。我从后面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

阿威浑身一震,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哥!!!

他忙转身过来,和我眼睛那么近地对视着,他的瞳对着我的瞳,我们彼此看见了眼瞳里的人影。漆黑得发亮。

你看见了哥?他语气激动而兴奋,抓着我的前胸:你真的看见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

阿威像个孩子似欢呼起来,抱住我大喊,像亚宁以前撒娇的样子。他忽然低头疯狂吻我的额,鼻子,唇沟和嘴唇,我几乎要因此窒息。阿威是那样有力而恰到好处,在他的臂膀间我浑身酸软,没有一点挣脱的余地。他疯狂啃在我脸上脖子里啃了一阵,将我抱着坐在厨台的案子上,一下子抽掉我裤子上的腰带,将脸埋在我的小腹里。那么贪婪,像只饥饿的野兽。

我想用力推他却推不开,只能听着他喉咙里咕咕的声响。我抱着他的头,这个孩子,这个被我害苦了的孩子。

就在我不想再挣扎时,他却忽然又停止了。他将脸在我毛衣下埋了半天没动,然后低着头转过身去,狠狠朝自己脸上掣了几下耳光。那么响亮。

一阵焦糊的味道从油锅里升腾起来,满室的油烟,十分呛人。

哥,对不起,我当你是宁宁了。他背对着我,说。语气里满是哽咽。

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亚宁,那个在他心目中再人能代替的男孩子。我的孪生弟弟。

然后他抹了把脸,镇定了一下神色才转身过来,勉强笑了笑,却不敢直视我。我看见了我熟悉的漂亮的阿威,他凌乱的头发下那张俊秀的脸,说是星目秀眉实在不过分,和我刚来北京时一样健康帅气。看着这个有着男孩儿般脸庞和男人般身材的阿威,我笑了笑,伸手触摸他的脸庞。

这个到了最后,唯一留在我身边的男子。

他却刻意躲了一下,去油锅那里把炒糊了的菜倒掉,又拿到水龙头那里去刷洗:哥,你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饭都做好了。

这次我们的晚餐没有坐在厨房的玻璃桌前吃,而是听从了阿威的建议,我们在大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将阿威准备的酒菜摆了个杯碟相叠。

我们对坐着,客厅里放着些帕克尼尼溺杀人灵魂的软的小提琴曲,窗子外是纷纷扬扬的雪粒和北风。阿威开了一瓶宁夏干红,摆了四只酒杯,四副碗筷。

我不解得看着他。

他起身,取过来一个漆黑的骨灰盒子摆在靠窗子的那副碗筷前。我看见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骨灰盒,漆黑的陶质外壳,盖面上是一枝纯银丝线盘织成的连体玫瑰,像个奢华的梦境。玫瑰的中央嵌着一小块儿水晶,水晶里卡着一张亚宁小小的照片:那双黑得不能再黑的眸子和白得不能再白的小虎牙,让人看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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