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只是爬上了殷郊的床,想不到你的本事还不止于此
他率先奔向当时正在夜巡的自己。
“姬发,我该怎么办?”
殷郊跟随自己一路逃至午门,直到路可逃,只得紧握着自己的手,泪水潸然而下:
“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了,对不起,如今我也能为力.......”
他颓然地垂着头,浑身上下仅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除了手中握着的鬼侯剑,一所有。
不该是这样的。
他本该是大商高贵双的太子,如同玉韘上独一二的玄鸟。
姬发始终记得,冀州城外他不慎掉下马背,危在旦夕,是殷郊顷刻间如同天神而降,拽着他的手翻身上马,救他于火海之中。
少年胄甲坚挺,目光赤诚,鲜衣怒马,那一刻掌心炙热的温度构成了他记忆中永恒的憧憬与恋慕。
殷郊攥紧姬发的手掌,忧郁的目光落在那枚与自己样式相同的凤凰玉韘上,更显哀伤:“往后,还是把它藏起来吧,别被父王看到了。”
封神榜遗落在人间,姬发依旧是殷寿的贴身侍卫,可殷郊却再也不能开口求父王赐婚于他了。
“你且去比干皇叔那边躲几日,宫中的事我自有办法。”
那时的姬发还没有意识到,从此刻开始,他的命运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姬发抽出鬼侯剑,毅然朝手臂上重重一划!
一阵鲜血淋漓的痛楚中,魂魄缓缓归位,姬发只觉得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躺倒在冰冷的地上,不省人事了。
*
自从那日私自放走殷郊,姬发在宫中的处境便日益艰难起来。
先前四大伯侯分足鼎立,互相持衡,倒也相安事。如今南伯侯一脉皆已断绝,西伯侯是戴罪之身,被囚禁在天牢。而东伯侯与北伯侯之位由两个尚未弱冠的小子继承,不免遭人觊觎。一时间朝中局势动荡,可谓暗流涌动。
姜文焕依旧镇守城门。他本为纣王之姻亲,虽不如殷郊耀眼出众,却也颇得殷寿器重。如今姜桓楚已死,殷郊潜逃,再也扶持太子逼宫的可能。纣王便对他放下了警惕,以伯侯之礼厚待之。
姜文焕安之若素地接受了。
一夜之间,他似乎把所有的仇恨都留在了过去,既没有歇斯底里鸣冤,也没有如崇应彪那般得意忘形。他视城门上高悬的头颅如物,每日平静地率领着东鲁精兵镇守城门,包括张贴悬赏,当众列举四大伯侯与先皇后、太子的罪证。
那个雨夜跪在父亲与挚友的坟墓前痛哭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纣王的得力健将。
姬发说不清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事实上,他也根本暇去分心其他事。
他每日前往天牢,暗中给父亲送些吃食,可西伯侯姬昌的身体依旧一日比一日衰败下去。
除此以外,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要提防崇应彪的刁难。
如今北崇得势,崇应彪的队伍愈发壮大起来。他本就是爱出风头的性子,如今更是一时风光限,殷郊的鬼侯剑如同战利品般被他抢去了,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则当仁不让地瞄准了自己。
姬发匆匆走出居所,意识到不对时,刹那间头顶一盆脏水倾泻而下,他避之不及,头发和盔甲都被打湿大半。
“崇应彪!”姬发抹了一把眼睛,对着前方狂笑之人怒吼。
“我还说哪来的一股大粪味,没走近就臭气熏天,原来是你小子。”
崇应彪腰间明晃晃地挂着属于北伯侯的虎形玉符,身后跟着一干手下,虎视眈眈地围住了落单的姬发:“今天又不是你当值,穿着一身盔甲打算去哪儿?跟兄弟们透露透露呗!”
百夫长中有个叫金葵的,怪声怪气道:“这还用说?不是去私会儿子,便是私会老子。”
众人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哗然大笑起来。姬发见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动手,便单独盯着金葵,道:“什么儿子老子,我听不懂。我要去觐见大王,不如你同我一起,将原话转述给他听?”
金葵被他恶狠狠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憷,登时缩了缩肩膀,然而崇应彪在他背上狠拍一下:“又没指名道姓,说就说,还怕了你不成?再说,你要没做亏心事,还怕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吗?”
姬发冷冷一笑:“我生平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当日在水中救了你!”
崇应彪脸色一僵,旋即咧嘴大笑:“多亏你提醒,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回报你呢。”说罢,飞快地朝众人使了个眼色:
“兄弟们,给咱们的西岐小少爷送上一份厚礼!”
众人一拥而上,齐心协力将姬发手脚缠住,动弹不得。
姬发这时才有些慌乱,约莫一炷香前,纣王命人前来召见他。若是被他们害得耽搁了时辰便糟了:“崇应彪,你想做什么?”
“你身上一股馊味,怎么好意思去见大王?做兄弟的好心送你一程罢!”
在他的指挥下,众人推搡姬发朝鹿台一路行进,姬发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奈何他们人多势众,一时根本挣脱不开。
直到脸上一阵雾气蒸腾,耳畔隐隐传来淙淙流水之声,姬发定睛一看,他们竟将自己带到了纣王专属的温泉汤池旁!
“你疯了,大王不许闲杂人等入内,若是被他撞见,咱们都得受罚!”
“不让他看到我们,不就没事了。”
崇应彪歪头打量着他,半晌古怪一笑:
“你猜猜看,大王若是见到你这幅模样,究竟会怪罪,还是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