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撞邪中风寒，阿沅担忧险落胎

小少爷听闻更是心焦，只着一件里衣就胡乱趿着鞋跌跌撞撞奔去源头，边喊着人看好阿沅，莫要妄动。

可阿沅这时候又哪里坐得住，草草披了件氅子，就要勉强撑着酸软的腿根颤颤巍巍随行过去。

院里的小丫头片子又岂敢真的拦他，光是看见他身前的膨隆胎腹就要倒吸一口凉气，生怕起了冲突，遭了磕碰，一个也不肯担责。最后还是半搀半扶，也将他引到了池塘边上。

小小的戚茹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人还在不停地咳嗽呛水。论谁问，她都只是哭喊着要爹爹。连小少爷去抱她，也依旧止不住这哭喊。

旁边围观的下人们有说，是眼看着小姐自己跌进池里，出了水后又一直喊爹爹，可少爷来了她又不认。这可不就是撞了邪了。

最边上刚赶到不久，人还没立住的阿沅忽而心里一揪，被刺中痛处似得心口发紧，连带着肚皮也微有些发硬沉坠。

阿沅暗自捧紧了腹底，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再眼看着月儿被接回房里看了大夫，饮过一回药后才终于能松一口气。

谁知女儿高烧中一句迷迷蒙蒙的“爹爹”又差点将他击溃。望着女儿越长大越与记忆中幼时的“阿若哥哥”相似的眉眼面貌，阿沅终于再崩不住，只抱紧了女儿轻轻磨蹭其面孔。

腹里坠胀抽痛，一下下发紧。就如同几年前他躲起来偷偷为阿若哥哥大哭一场，岂料却诱发小产当时那样。有什么将要从他体内流逝脱离。

......

不行，还不行，远没到时候。

他想起那个将将成型的血肉男胎，想起那些时日总苦着脸的小少爷，和方才同他一道盼着孩子的降生的小少爷欢喜的面庞...

人生苦短，他已负了阿若哥哥，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伤了真心待他的小少爷。

待清醒过来，他伸手捏住呆坐一旁的小少爷的袖管，几下里张口竟都嘶哑到发不出声来。戚子明这时方才注意到，他的心上人这会儿早已面色苍白，嘴唇失色，怕是早疼了多时，总默默忍耐着自苦。

阿沅终于卸了劲头倒进小少爷怀中，听人嘶吼着使唤下人求医问药。视线散白时，只记得来来回回出入了好些人士，多是语声滞涩，说什么“夫人体弱，强行保胎实为难事”、“眼下立时催产，小主子兴许还能留得一命。只是夫人这时恐怕遭不住分娩之苦，怕是...”

他昏沉许久，喉间不知被渡了几碗汤药，肚皮上也不知被施了几回针灸，脑海中走马灯般变幻过前半生数场景。腰腹痛极时唯有靠此念想苦熬，最后迷迷糊糊定格在五年前与阿若哥哥最后相见那日。

记忆里的那道白衣身影满面春风，一身药香，借着送药时机大大方方便上门来寻他，嘴角还噙着笑意，唤他沅儿。

想着念着，耳边竟莫名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下沈若，忘忧谷门下弟子，听闻阁下家中亲人遇疾，故此斗胆前来一试。”

那把温润嗓音一如当初，只是如此这般柔柔拂过，忽而就使他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疼都受得，就为了拼了命再活一回，好睁眼细细去看他。

室内响起滚动的木制轮椅声，一只手随之覆在他肚皮上，附着极轻极轻的一声。

“沅儿，是我，我回来了。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