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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邓在旁边焦急的和另外的人说话,听声音是陆盛尧,像是在争论某事。
易禹非浑身发冷,黎衫还在说:“现在文江缺药和食物的厉害,我们没法不顾一切的去到文江,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和西西。”
路边电视的新闻还在报道本次不明病毒的情况,易禹非全凭本能走了附近最近的超市药店,买了药和罐头食物,开车向文江赶去。
17年6月,他在文江出差,酒足饭饱后接到易童西的电话,连夜开了五个小时车赶回来,还是晚了,他已失去她。
18年11月,他在忘江,接到黎衫和老邓电话,衣服都来不及换驱车前往文江。据新闻报道,当天24点文江就会封城,刚好,只留足了五个小时。
高速上,从文江出来的车辆很多,去文江方向空空荡荡,没有ETC的人工路口,高速员都有些于心不忍,好心告诉他前方不再安全,劝他返程。
易禹非谢过各位好意,一路上不敢喝水,不敢在服务区停靠,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不能再晚了。
乔默打来电话:“非非,西西不让我说,她就在文江。”易禹非应了。
挂断电话乔默长出一口气,心中一直藏着的对于某次事件的愧疚,终于少了一点。
文江市高速入口。走到这,进入文江的车辆终于多起来,易禹非松口气,看来有很多人和他一样,有着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高速员挨个检查证件放行,整个过程默然肃静,只有喇叭在循环播放:“文江将于24点准时封城,不许进出。”
进入文江,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零星几个都带着口罩,一旦有人咳嗽,旁边立马一堆人走开。
易禹非跟着导航走到一个小区,他下车拿东西时,一位路过的大妈好心提醒:“小伙子,快带上口罩,这个楼已经有人被车接走了,还消过毒,十有八九是被感染了。”
易禹非带上口罩,已经十分心惊。他顾不得拿完所有东西,拿了一袋药就往楼上跑。
敲门一直人应答,他十分恐惧,西西电话也人接听。一直敲到隔壁邻居都出来问情况,一听说是找隔壁独居小姑娘的,又见到两人手机里的合照,这才好心的让出阳台,借他翻过去。
文江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能从外地赶过来的,都是连命都不准备要的。
这是老实建筑,一层楼两间屋子公用一个大阳台,用中间的栏杆隔开,很多家都拆了栏杆做成墙壁,得亏易童西家没有改。
易禹非很轻松的翻过栏杆,一看小姑娘独自躺在卧室床上,他心都要碎了。
易童西发烧烧的迷迷糊糊,一会梦见校外的小面馆里,一群女生兴奋地戳她腰间,一边戳一边笑西西你哥哥是不是又帅了,一会梦见她趴在电脑桌前看韩剧看的泪如雨下,易禹非拍她两巴掌,任劳任怨给她拿来宵夜,一会梦见两人趴在一个被窝里,易禹非赤条条的抱住同样赤条条的她,冷意从少年身上传来。
怎么会梦的如此真实?她强忍着高烧带来的晕厥和疼痛,睁开眼,顿时吓到清醒。易禹非正搂着她不住的喊:“西西,西西你快醒醒,你什么时候吃的药。”
但是只清醒了一秒,她神志不清,再次陷入梦境,但是依稀记得自己回答,家里没药了。
易禹非拿出体温计和退烧药物,量着体温,又喂了一粒药,这才趁着四下人下楼去拿物资。
他搬了好几趟才全部搬完,拆出一些药物和食物,用酒精消了毒,贴上已消毒的字样放到邻居家门口,待从猫眼中看到邻居老夫妻拿走口袋,这才放心。
他守在西西床边。家里人知道他驱车赶往文江的“壮举”,纷纷来电叮嘱他带好口罩,照顾好自己。易禹非一一应了,但是没有戴口罩。
吃了药,总算迎来一波缓冲期,体温下降至37度。易童西从痛苦中醒来,看到床边坐的人影,几乎要尖叫起来:“易禹非你怎么在这,你疯了!赶紧走!”
嗓子因为疼痛而嘶哑不已。
易禹非看得心痛,索性走上前,含住易童西的唇,吮吸厮磨,辗转贴合。这本是他教会她的。
“文江已经封城,我走不了了。而且我现在和你亲密接触了,只能近距离观察你的症状了。”
易童西浑身疼痛,暇多说,只能把头蒙住,嘟囔一句:“疯子。”
疯子,都是疯子。易禹非是,她也是。
两人的对话并不多,易童西拿过手机,一一回复问候信息。刚回复一回,就有电话打进来,易禹非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是陆盛尧。易童西没接,易禹非没问她为什么不接。也不用问,易童西打了几个字,再度开始昏厥。拿出体温计一看,又在发热。
黎衫发过来一个文档,里面是她整理的电视里专家根据症状提出的建议,其中就有提到,高热降温和消杀等事项,药物相冲说明还用红字贴心放大标注。
易禹非说谢谢,黎衫说不要谢我,是陆盛尧整理的。我们猜西西现在没法看手机,至于要不要告诉她由你决定。
易淮良也打来电话,欲言又止的,最后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易禹非明白他的意思,是他把易得肺病的基因带给他们,毕竟那个叫小笙的孩子深受困扰。
他没说话,冷着脸挂掉了电话。他们不是小猫小狗,不需要这种偶尔散发的爱心。
又喂了两遍药,易童西在好转,易禹非却病倒了。全城都在生病,全城都在忧心忡忡。
易童西已经清晰很多,她勉力换了床床单,没有力气换被褥,直接把被褥扒掉。然后才把趴在她床前的易禹非搬到床上。
两个病号躺在一张床上。没有办法,这是一个老式一居,只得一张床,两人又都未痊愈,
总不能为难他们两边跑,在一起还方便衡量体温。
易禹非也进入迷蒙状态,他没有做梦,只是控制不住的眼泪大滴大滴往外溢。易童西不知该如何照顾他,轻轻哼着一首歌。
易童西以为易禹非睡着了,这些时日她抛弃韩剧,喜欢上这首歌。
只要你愿意诚实讲一趟,彼此都起码觉得释放。不要哭,我也忍得了这些年来的委屈。
没法真心爱下去,只好真心真意的结束。别再做情人,做只猫做只狗,做宠物至少可爱迷人,和你不理不睬,最终只会成为敌人。
若有空,难道有空可接吻。注定似过路人陌生,你怎么手震。
长期被迫恋爱也真比失恋更惨,长期扮演若其事般更困难,是我专登反应慢,明明为时甚晚,牌一早该要摊。
易禹非在睡梦中抱住易童西,就像小时候一样。那年元旦晚上,两人拥抱着在江边接吻,彼此觉得全世界只有彼此了,怎么会弄到如今这样。世间种种都是阴差阳,事是因为此,而人只是因为不真诚,心不诚、或者嘴不诚。
好在易禹非带够药,两人都挺了过来。彼此间却多了一分疏离,不敢像之前那么多个分开前的晚上,抵死缠绵,要在一起的日子太多,怕再也不肯让对方先走。
唯一的问题是安眠药没有带够,易禹非靠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法入睡,易童西在卧室里假装不知。幸好不必早起。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话竟然没有。
转折发生在一个清晨,隔壁老夫妇家传来恸哭声。
在此之前,先是有救护车接走爷爷。两兄妹疑心是自己的发烧传染的,隔着阳台玻璃窗,喊话老奶奶。病毒由空气传播,他们连头都不敢越过。
老奶奶不在意,隔着阳台安慰他们不是确诊,是心脏衰竭。本来她应该随着救护车一起过去,但是资源紧张,医院并不安全,没法带她走。
她红着眼睛说他们是好孩子,不要太过疑心自己,这些都是命数,强求不来的。
不过两三日,两人听到隔壁电话铃响,接着传来恸哭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易禹非顾不得想其他,翻过阳台去看,易童西也紧随其后。老奶奶躺在地上抽插,是突发脑溢血!又是突发脑溢血!
没有任何排练和沟通,易禹非扶起老太太,易童西迅速至衣服兜里摸出速效救心丸,放进老太太嘴里。易禹非协助她咽下,易童西冲过去拨打急救电话。
打完电话,易童西抓住太太的手掉眼泪,她好像回到两人都不愿提起的那天,她不住呢喃,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老太太咽下救心丸,气顺了一些,勉力用干枯的手拽住易禹非的手,放到易童西的手上,四只手叠在一起。她气若游丝的说,好孩子,不怪你们,这都是命,你们两个要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直到救护车上门,老太太还在笑:“你们两个,好好的。”
易童西再也忍不住,抱住易禹非嚎啕大哭,易禹非则看着手里老太太塞给他的速效救心丸瓶子。
兄妹两时隔两年,再次依偎在一起,一言不发,静等一个结果。
电话铃响,是老人的孙子打来,不是好结果,但是是最好的结果。孙子哽咽的说:“谢谢你们,医生说太太走时一直在念叨,好好的,我想是告诉你们的。”
楼里又有一家被医院的车载走。
易童西伏在易禹非腿上落泪,在没有明天的恐惧和死亡的威压下,她问:“哥哥,我们何以走到现在这样。我们为何还是救不下任何人,包括我们自己。”
易禹非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压住易童西,腿间抽插,不断的叫:“西西,西西。”
不是他不合时宜,实在是在死亡的威压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受到对方。两人再次回到午夜江边,只有对方才足以让这个世界存在。
然后呢,可是然后呢,易禹非一直想扮演好一个哥哥,他逼迫自己搬走,逼迫自己谈恋爱,好似生活回到正轨可他只想把他的宝贝西西推回正轨,就像歌里唱的:长期被迫恋爱也真比失恋更惨,长期扮演若其事般更困难,是我专登反应慢,明明为时甚晚,牌一早该要摊。
他试图让轨道还原,但是迎来的是更为猛烈的脱轨,他不得不承认,两人都回不到正确的轨道上了。是从那个吻开始,还是从舔弄开始,亦或是更早一点,更早的两人相互捂住耳朵躲进房间里开始,两人的命运就已经纠缠着呼啸着失控。
易童西抵住他的脖颈,低声抽泣:“你说这一次,是你先走还是我会先走。”
易禹非把怀中人搂的更紧一些,他低头吻吻怀中人头发:“西西,我的宝贝儿,这次谁都不会先走,我们要一起走。”
“可是这样,到了底下,妈妈会原谅我们吗。”
“妈妈一定会为我们欣慰的。”
“如果她不肯原谅我们,并且不愿意再见我们怎么办。”
“那我们一起,好好的求求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