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可以追你吗

晚上九点，学校外面唯一的小吃街聚集了大片人群，路两边鳞次栉比的小摊，卖的食物五花八门，这边架着半人高的铁桶卖烤红薯，那边开着三轮车卖手抓饼，也有支口小锅煮馄饨的，胖乎乎的馄饨摊老板娘掀开锅盖，浓厚的热气瞬间蒸腾而出，带着馄饨的鲜香味一同交融在冷空气里经久不散。

排在身前的男生正双手接过打包好的馄饨离开队伍，李霁窈一个跨步填补空位报要求，她不要葱。

经常漏说要求导致汤面浮了薄薄一层葱，她需要把它们全挑拣出来，很麻烦。

“好嘞！”老板乐呵呵的接话，马不停蹄又往锅里扔食材。

李霁窈是临时决定出来觅食，想着不会耽误太久，随便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套上就出门，结果小摊生意太好排了好一会儿队。这时候刚入春，刮来的风细密湿冷，像水一样把单薄的衣料渗透。

凌栩就是这时候拍了拍她的肩。

巧合这种东西就是喜欢让人措手不及，周边人头攒动，他还是一眼看见她，一张脸被煮锅里的蒸汽蒸得像水蜜桃，嫩得能掐出水。

他直不楞登的上前，原本就没想开场白，看她回过头，他递上一句特别俗套的“好巧啊又遇见了。”

人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尴尬的抓了抓脑袋，面上笑容有点羞涩。

是好巧啊。李霁窈看清他脸的瞬间感觉一榔头砸在脑袋上，有点重影，面前人眼睛明亮深邃，正看着自己。

和他见的第一面是在上午，她拼车拼到他，觉得人长得很利索，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值得分享，就顺嘴告诉了好友今天遇到帅哥。好友在语音里让她悄咪咪拍一张发过去观赏一下。她是戴着耳机听语音的，但耳机漏音，甚至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由眼前的帅哥来提醒说，你耳机漏音了。

车里的他和眼前的他重合在一起，李霁窈苦哈哈的笑，朋友在事后还安慰她，说自己曾经在人贴人的早高峰地铁上，目睹过一个男人被各种狐臭口臭香水味早餐味熏得吐在了前人的羽绒服帽兜里，你这区区外放根本不算什么，反正再也见不到了。

反正再也见不到了。她当时也重复这句话安慰自己，但小学就学过骄兵必败。他说好巧的时候，李霁窈觉得课本知识应验了。

气氛好像有点凝结。

“你买馄饨啊。”他再次递上一个没什么好回答的问题，她明明就站在馄饨摊前。

但李霁窈还是好心的回应，“是啊。你也买吗？”

究竟是什么幼稚的你问我答。凌栩在心里吐槽，就好像外语课本上教人寒暄的示范语，他们两个规矩的照读，进入了某种情景模拟。

他摇摇头，“我是看见你才过来的。”

白天他提醒她耳机漏音，不是故意想让她下不来台，实在是因为他和朋友的对话太直白，车厢里也不止他们两人，还有司机。如果不提醒，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尴尬好像会更加延长。

她摘下耳机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全听到了吗。他当然也没有隐瞒。然后她就飞快的道歉，即便他说了没关系，她也紧紧贴着车窗坐，两个人中间的空位还能再开个炸串店。一路没有其他的话，窄小的空间里落针可闻。

到了目的地更是跑的飞快，什么搭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白天你走得太急了，再看见你还是觉得挺惊喜的。可以加一下微信吗？你是a大的学生我也是，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互相问。”

凌栩只是想说加微信，后面的更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唐突顺带溜出来的客套话。

两个人身高差了一截，李霁窈头顶正好到他下巴，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耳朵已经红透，搓一搓就会流血的程度。

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她暗想。但帅哥微信肯定不能拒绝，就算有个很尴尬的开场，也影响不了什么。于是坦然的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给他扫，通过好友后收到他的打招呼信息，是他的名字，凌栩。

“你名字挺好听的。”她夸赞，“我叫李霁窈。”边说边打字发给他。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你也很漂亮。”算是对白天她夸他的回应。

李霁窈抬手摸了摸鼻子，好听的话对谁都受用，她很高兴，说了句谢谢。这时一阵风吹过，她有些瑟缩。

凌栩没过她的小动作，往风来的方向挪了挪，挡住大部分的风，“你冷吗？”

风来得还挺合时宜的，这下不冷也要冷了。她心里笑哈哈。

“我冷，那你要把外套给我吗？”

中学时期李霁窈就主持过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活动，面对几千人也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她一直不是扭捏的性格，察觉到对方再明显不过的意图，她选择了直接问。

他今天内搭是件厚实的圆领卫衣，外套太适合用来搭在同行女伴身上了。凌栩笑了笑，本来以为他们还要婉转一下，没想到会这么直接，于是当即脱下外套递给她。

她说谢谢，然后不客气的给自己穿上，大了一圈但防风很足够，还带着他的体温。

老板娘这时候已经打包好馄饨，李霁窈付好钱双手接过来。

“我回去了。”她像是想到什么，又说：“外套后面联系你吧。”

可以当场还，但更想下次见面。故事要开始，联系就不能停止。李霁窈笑着，一双眼睛又清又亮，像星光撒在湖面上。

“我送你吧，我骑了单车。”语气坚定诚恳，更像是开了四个轮子的车出来。

她目光上下打量他，依然没有拒绝，心里炸成绚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