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奶奶
莲儿做了他的童养媳,却以为是她上辈子欠了他,欠总要还的,人情债!
他勾子一样的眼神儿能把莲儿的五脏六腑都勾出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后退几步,端着碗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可能吃饱穿暖对一个逃过荒要过饭的叫花子来说比啥都重要啊!
只是积郁在莲儿心头的阴云总抹不掉浮不去,又力反抗。依靠的她要吃饭要睡觉、要有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家,瘫痪的爹卧床不起,生活没有依托,奈之下只能当人家的童养媳。
“俺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孽?贪上个他。”
莲儿恶心黄三,却把所有不幸归结到上辈子,似乎只有这样内心才姑息平衡一些眼前的处境。
随着年龄的增长,莲儿从村里大闺女小媳妇眼里读懂了一切,可怜、嘲讽及一些酸不溜秋嘲弄的话堵得她难受。
她不敢往人群里站,感觉人前人后低人一等,人跟人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她寻思:穷也好福也罢,讨荒要饭不丢人,丢人的是她做了人家的童养媳……是瘸腿爹同意让闺女做童养媳的,爹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吗?
如果爹有能力养活她,说啥也不忍心让她走这一步的,而如果爹的腿当初不瘸,娘就不可能去要饭、就不会死……爹不瘸、娘不死,她就不会是这个样子,至少不会做人家的童养媳,是吗?
最终,莲儿认命了,她就是做童养媳的命!
爹娘的不幸也是她造成的……是这样吗?孤苦难耐的时候,莲儿推想着苦难的根源,谁让她是苦心莲呢!
瘸腿爹在她十二岁那年咽了气,大暑天身上爬满了蛆。
莲儿胃浅,刚喝下去的一大碗红薯稀饭全哕了出来,两天两夜不进食,却披麻戴孝,跌跌撞撞地随麻子黄三把爹埋进黄河滩。埋过爹的当晚,麻子黄三动了春心,黑更半夜偷偷溜进她住的茅草屋,身子赤裸裸地压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她想喊、想骂,却出不了声儿,原来她的嘴被一团湿棉花塞得满满的,她拼命遮着羞处,可怜她哪是黄三的对手?
黄三疯狂地抓着她的双手,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她那羸弱的臂膀,狠狠地……屈辱、撕伤,莲儿疼痛难忍,如同掉进万丈深渊,身子往下陷、往下陷,陷进了地狱……
麻子黄三快意中蕴含着不满,可怜的莲儿在他的发泄下昏迷过去了……
她仿佛看到娘的身影儿,娘的影子跟她重叠在一起,娘的肌体通红,像血染过一样,她扑过去,要跟娘去讨饭……娘却狠心把她推倒,险些折断她的腰,而后隐遁而去了。
莲儿醒了,醒来后下身刀割般疼痛,她头晕目眩,发疯般撕打着前来劝慰的黄老四媳妇,“罪孽啊,罪孽!”低她一个辈分的侄媳妇可怜她同情她,却改变不了她在婆家的身份和地位。
莲儿拼命地往门外挣扎着……
门外几个半大不的男孩子嬉戏。
大个子狗剩说:“二猫,脱衣服在地上打个滚儿,俺给你馍吃”!
瘦小的二猫迅速脱下棉袄,打个滚儿。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这个不算!”大个子狗剩摇晃着手里的窝窝头,张着大嘴嗷嗷叫。
瑟瑟发抖的二猫又原地打了一个滚儿,却滚到莲儿脚底下,她不知所措地呼喊老天爷睁眼看看这个世道,都是饿出来的祸呀!
七、八年凄苦岁月终于熬过去了,麻子黄三患下重伤寒,一命呜呼,撇下个半精不傻的闺女,名叫黄芸儿,人们却唤她“傻大芸”,与黄荣、黄河一起长大。
黄三的死对三奶奶精神上疑是个解脱,可女人一旦成了寡妇,某方面更显得孤寂了。
她不爱拉家常,看人家喜笑颜开的,它心酸、心痛,她看不惯那些老婆娘、小媳妇张家长李家短、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她习惯于每天去黄河大堤割把草、拾把柴、遛哒遛哒透透气,与花儿鸟儿对对话。
自然,更多的时候,她会想起死去的爹娘,岁月抹不去伤痕,而且越久越痛……也想起麻子黄三,想起她十二岁就被糟践的情景,他算啥熊男人?是冤家、是仇敌!
三奶奶心寒。
她坐在黄河大堤上,抓一把松软的黄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别看表面人五人六的,其实跟猪狗差不多。
她仰头望望天,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南飞去,一群光腚男娃子齐声叫唤:“大雁大雁排不齐,到家死她小二姨!”
三奶奶不明白为啥要死它小二姨,她寻思这人呀,可不像《三字经唱得那样:人之初、性本善……